又是一年清明时

郑建军
2022-04-06

停车场边的绿地上有一排梨树,像窈窕的淑女般婀娜多姿,树冠不大不小,每逢三月枝头上开始结出花蕾,也许是塞北天寒的缘故,捱到三月底结满的花蕾才依次绽放,到清明节已是一树相思的“白鸽”。

塞北的春天来的晚些,这会儿大地还未苏醒。按照贯例,清明节家里的男丁,执锨抬筐为先人的坟头添土,女士一般是不参加祭祀的(这或许也是传统中重男轻女之一吧),家族大型的祭祖活动是每年立秋前,一家老小一同跪拜在祖先的坟头前,烧香摆供,寄托哀思。当然,现在已与往日不同,祭拜祖先也基本上“男女平等”啦。

清明是中国的感恩节。你从哪里来,要到那里去,对哲人来说是哲学问题,但对于我们来说,就是寻根,就是归宿,就是知恩感恩,就是缅怀思念,就是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,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。

天地两隔,思念萦绕。隔窗望着那梨树,泪眼朦胧,满树摇曳的梨花幻化成一只只“白鸽”,飞向遥远天堂里的亲人……

爷爷英年早逝,小时候,爷爷的印象只在大人们的故事里。奶奶聪慧、善良、能干,自己一个人把两个儿子培养成“公家人”之后,又带大了好几个孙儿。困难时期,按人头供给的油是不够、也不舍得炝锅炒菜,奶奶用勺子在灶火中把油加热,放入葱花、姜末的一瞬间,“嗤啦”一声香气升腾,我们几个孙儿欢呼雀跃,粗茶淡饭那叫一个香;一家大人、孩子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,奶奶时时刻刻收拾的干净整洁;奶奶养的下蛋小母鸡和过年全家人打牙祭的小兔子,那可都是养什么像什么。几年前,也是清明时节,梦中的奶奶一如我小时候的那般模样,她洗漱换装,说是要去转世投胎,“三寸金莲”没能束缚住她重赴新生的步幅。一开门,外面满地星光,蛰伏在地上的各种鲜花瞬间舒展开放,五颜六色十分耀眼,我从没见过的景象,那一定是天堂才独有的。奶奶,我不知道天上怎么转世,但我觉得您无论成为谁的儿女,一定会像前世一般的聪明睿智,善良能干,是家里人手中的宝。哪一天如果我偶遇一位翩翩少年,或者一位亭亭玉女,且极尽喜欢,那也许就是您,我的祖母。如果真是这样,您尽可在我这里撒娇、耍赖,因为这就是曾经我在您面前的样子,天地轮回,欠您的该还。

母亲是二十年前突发急病而逝的,没给我留下病床前哪怕端杯水的机会,一夜的奔家,回去的母亲已成了一幅“雕像”,这成了正好出差在外的我终身的遗憾。理智经常给我找安慰找借口:世人有生就有死,母亲没遭那么多的病痛折磨安然而眠,未尝不是件好事,是她用一生的善良宽容勤劳无私修炼得到的善终。可是遗憾、自责时时啄噬着我的内心,每每在梦中相见,总是哽咽着、流着泪醒来,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结。妈妈是有工作的,那会儿单位离家远,中午要带饭的,下午大人们下班的点,我站在院门处盯着巷子口寻找着母亲的身影。等妈妈一出现,便迫不及待地拿过袋子,等不急回到家,就打开饭盒大口吃掉妈妈吃不了的饭菜。后来长大了听奶奶说我才知道那是妈妈舍不得吃,故意给她老儿子留下的一口。去年冬天妈妈几次入梦,**次是一个飘雪的日子,妈妈衣衫单薄,在寒冷中匆匆而过,没有只言片语。惊醒后十分自责,妈妈是来提示我的,因为我知道她从来不会责骂人的,哪怕对成年后的子女,也没提出过什么要求。第二次是在我捎去寒衣不久又一个降温的夜里,妈妈穿着一双单鞋踩在冰冷的地上,我赶忙将她的双脚抱入怀中,像我小时候冬天的夜里妈妈为我暖脚一样,这次之后也特别在意了灵衣套装里的鞋袜。第三次的梦中已近年关,妈妈匆匆忙忙买面买油,说是过年家里的食物还没准备妥当,因为匆忙,所以来不及和我讲几句话。妈妈,是不是奶奶的转世,让您家里家外一人忙乎;或者阴海茫茫,爸爸妈妈还不曾碰面。如果是这样,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耐心等待着与父亲的团圆,需要什么就托梦给我们。虽然阴阳两隔,但您的一切我们依然挂念,您衣食无忧,我们才能安心的享受您带给我们的生命乐趣。

亲爱的爸爸,前段时间我收拾相机,里边储存着您生病期间的一些照片,有您大儿子为您揉肩的,二儿子为您洗脚的,有您孙子为您戴最后一个生日皇冠的,有孙女搂抱着您和您脸贴脸的。我是摄影师,画面里没有我的影像,但您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,像大山一样矗立着。您是我们的**,**有担当的、**不计较得失、从一而终疼爱家人、疼爱我的人。爸爸,我想您。我写了首打油诗,您一定会比别人更懂得其中的含意,快快和母亲团聚,念给她听:

清明时节雨纷纷,

缅怀家亲留泪痕。

银河有桥思为渡,

天宫无风念生根。

再次抬头望着满树盛开的梨花,她像展翅欲飞的白鸽,请把我的思念送达,出发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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